酒楼里,魏婴看向聂怀桑:“你只知道这些?”
“不然呢?”聂怀桑无语:“他们二人最早在妖域并肩作战,那是我能了解的地方?等他们回来云深已然感情深厚,就等着谈婚论嫁了,我也就知道这么一点相处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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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有一事你总该清楚。”魏婴神情骤冷:“他到底死没死?”
聂怀桑抹了把脸:“通天兽有多难对付,入侵人域杀了多少人你也清楚,这事真的说不好。”
“我只问你的感觉。”
“……”聂怀桑泄气道:“我觉得,应当未死。”
魏婴心重重沉下去:“为什么?”
“通天兽一事后,那两年别人都以为含光君他在蓝氏闭关,但我知道,他其实经常一人出门,只是行踪诡秘难以捕捉。”聂怀桑觑了魏婴一眼,随即又被那黑面神吓得立刻缩了回去:“但是料想两人一定出了大问题,否则含光君也不会、呃……”
“不会嫁给我。”魏婴站起身,接下这句话。
聂怀桑被这一句吓得背后疯狂冒白毛汗,竭力挽回:“魏兄,含光君不是朝三暮四的人,他既然作出了选择,就绝不会……”
“呵。”魏婴自嘲:“蓝湛怎么嫁得我,你不清楚?用尽心力不得他半分软化,要不是最后我送去了根治蓝启仁之病的灵药,他会松口?”
聂怀桑噎住,见魏婴推门而出,忍不住问出了最后一句话:“如果那人真的没死,那你……”
魏婴漠然:“他死了。”
“啊?”
“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蓝湛面前,自然算是死了。”魏婴眯眼看看天空,倏地笑了一声:“你有一事未说——我和他某些方面很像,是吧?”
聂怀桑如遭重击,傻在原地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“没关系。”魏婴打断聂怀桑的话,轻笑:“鸠占鹊巢,李代桃僵——”
“既然有了我,蓝湛身边就不会再留下他的位置。”
静室。
“你只想他活着?”蓝曦臣苦笑一声:“这不过是你无可奈何的抉择罢了。你如果真的毫无所求,就不会在那两年总是偷偷地跑去夷陵看他,不会一次次在夜里看着他送你的那些东西无法入眠!”
蓝湛狼狈地撇开头,说不出半句辩驳。
“阿湛,已经过去三年了,哪怕修仙之人寿命久长,可又有几人能活一个善终?你还想与他蹉跎多久?”蓝曦臣按住他的肩:“便说当年,如果不是无羡以命相拼,死在通天兽手中的焉知没有你我?倘若现在再来一只通天兽或是旁的什么遭了劫难,阿弟,你便当真不后悔么?”
“我当然悔。”蓝湛手指一颤,眼中隐约有了泪光:“我怎能不悔?我看着他安葬父母,看着他撑起魏氏,看着他一日日变成阴沉冷漠的样子,他明明是因为我,可我却不能替他承担半分!”
“通情咒,用情养命,情不死,通天兽魂不死。”蓝湛手指痉挛,紧紧攥成了一团,骨节都泛着青白:“魏婴爱我一日,就要养着自己的仇敌一日。难道我可以吸着他们的骨血去成全自己的、爱么?”
话至最后,他声音颤抖,眼中终于掉下一滴泪来,无比自厌。
“只有阴虎符可以和通天咒抗衡,可是阴虎符也在借着这份情意反噬他。我无路可走,亲手用忘情咒割舍下所有过去助魏婴解脱。而今通天咒尚存,如果因为我的亲近再次唤起他过往记忆……”
蓝湛单薄背脊微弯,脊骨如刀一般在他身上刻画出嶙峋的痕迹,看得蓝曦臣越发心疼,只能将摇摇欲坠的蓝湛揽在怀里,无可奈何:“但是这几年过去,无羡情况已然好转许多。百凤山围猎,他驾驭阴虎符已然如臂使指,即便真的想起过往,应当也足以……”
“我不敢。”蓝湛藏起自己疲惫通红的眼,终于哽咽道:“我不敢!功亏一篑,如果魏婴情况不妙,我要怎么面对他的痛苦和失望?我怎么能下手第二次封印他对我的感情……”
“阿湛……”
“如果不是兄长你劝我,如果不是怕魏婴求而不得,执拗太过让阴虎符趁虚而入,如果不是我自己软弱动摇——我又在后悔,后悔自己几年来毫无长进,总是重蹈覆辙!”
“那你说,无羡他后悔么?”蓝曦臣温厚道:“阿弟,你为何几年来不敢去见他?不过是你自己也清楚,无论再来多少次,他依然会爱你,如三年前,如现在。”
“我很想他,真的很想他……”眼泪顺着尖俏的下巴滑落,泪眼模糊心神俱伤的蓝湛不曾注意到静室外那个刚刚落下的身影:“我记得他为我种下的花,提笔描的画,亲手为我扎的灯,他一字一句为我许下的每个诺言……到如今却只有我一人记得。”
“明明我和他只差一步就能相守,最终却落得如今彼此折磨的地步,到底为什么?兄长?”
那又是为什么我偏偏晚一步认识你?魏婴面色苍白,听着蓝湛字字句句的控诉,一时间好像被无数利刃捅了个对穿,疼到极致反而麻木起来。
你记得和那个人的一切,为什么就不能分出心思看一看我?看看我为你种的花,送的礼物,陪你走过的日日夜夜?
魏婴咬牙,看着蓝湛在蓝曦臣肩头痛苦隐忍的模样,用尽最后的理智飞身而出,连方向也顾不上辨认,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。
直到眼前突兀地撞出一片红,魏婴才本能停了脚步。
“你有没有看到过,蓝氏那人曾经亲手种下的一片红芍药?”
“芍药这事我知道,那是魏无羡送含光君的……定情信物。”
“我记得他为我种下的花。”
“芍药很好。”
想起那时蓝湛的柔软温和,魏婴再也忍不住心里翻涌的嫉妒和怒意,伸手掐住了其中一朵,身上漆黑灵力涌动,一瞬间几乎恨不得掀翻了整个云深,毁去那个短命鬼在这里留下的每一分痕迹——
但在花朵变形洇出汁液的那一瞬,他想起了蓝湛的那滴泪,好像看到了蓝湛心里流的血,如被火烧一般甩开了手,微红的眼睛逐渐恢复了正常。
“情深似海,可海底的人不是我……”
魏婴一生自信强势,哪怕父母身亡临危受命接下魏氏也不曾怀疑过自己半分,却在今日明白了什么是挫败。
他取出怀里形似虎符的银黑铁块,忽地冷笑:“哪怕我再无能,也不是你一个死物能操控的。我感觉得到,再过不久你就会被我完全炼化——你也知道到时我会毁了你?这么迫不及待使绊子。”
他缓缓握紧这冰冷器物,几乎能听到骨节的嘎吱作响:“毁了这里有什么意思?它依然长在蓝湛心里,永恒不灭,只会彰显我的无能。”
魏婴终于冷静下来,抚过腰上的笛子,轻声:“过去的就该腐朽,我不信我这座山填不平你挖出的花海。魏无羡是吧,早了三年又如何,我就用这辈子同你一争!”
“你看着,总有一日,我要他自己带我过来,在这里,在你留下痕迹的每一处同我缠绵悱恻,落定终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