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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俊懿(《狂飙》总编剧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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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s要点速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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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如果观众觉得现实里没有安欣这样的人,是我们的幸运。对于普通人来说,只要不作恶就可以,如果还有余力再助人为乐,就已经是很和谐的社会。我们身边不需要太多安欣这样的人,让安欣留在影视剧里。
2. 高启强首先爱自己,有余力再去爱别人,他是这样的人。高启强这样的人可能西装革履,道貌岸然,说出很多高尚的话来,他讲的都是艰辛史,“我白手起家,一路走来,多么不容易”。实际上他省略掉的是如何寻找保护伞,如何勾结权贵,陷害忠良,这些他不会讲。
正文:
01 我们身边不太需要太多安欣这样的人
安欣人气很高,因为在安欣身上有很多英雄的碎片,并且他有一个合理的理由,让他不要倒在胜利之前。这会显得安欣离大家太远。实际上,观众觉得他远很正常,因为我们现实当中确实很少遇到这样的人,他本身也是一个英雄的拼接,但是正因为他这么“惨”,即使伤痕累累,还是20年如一日地追寻一个真相,所以他才会令观众动容。这是他作为悲剧英雄的力量,他是一个把“京海”背在背上,为别人而活的英雄。
如果观众觉得现实里没有安欣这样的人,是我们的幸运。对于普通人来说,只要不作恶就可以,如果还有余力再助人为乐,就已经是很和谐的社会。我们身边不需要太多安欣这样的人,让安欣留在影视剧里。
02 高启强首先爱自己,有余力再去爱别人
让高启盛用冻鱼当武器,其实拿鱼杀人不是砸杀,是刺杀。刺杀之后,鱼一化冻,警察来走访时把鱼煎了,凶器被警察吃了,根本找不到凶器,特别的黑色幽默。所以我才让李宏伟前面一直提卖鱼的事刺激高启强,不然后面的台词挺突兀的。我个人喜欢后面高启盛用冻鱼当武器的结尾,想好这样的结尾,前面把李宏伟一步步铺到作死的路上。
高启强嚼咖啡粉也是我设计的。我设计咖啡粉的时候是有底色的。咖啡粉是弟弟高启盛带回来的。小盛这个人欲望很膨胀,他明明知道哥哥挣钱养家很不容易,但是他还是要过好生活,“我要喝咖啡”,过所谓上流的生活,这是符合人物形象的。
高启强看到弟弟行李箱里有咖啡,但他像老一辈那样,好东西给孩子留着,他不会喝。但当他电死人遇到事,很紧张、害怕,情绪快崩溃的时候,他急需一个情感慰藉,让他镇静下来。咖啡能提神,当他弟弟把热水拿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吃完了咖啡粉。对高启强来说,咖啡粉是一个有用的工具,而不是他享受喝咖啡这样的生活,这符合高启强的人设。
实际上在高启强眼中,不仅咖啡粉是一个工具,高启盛、老默也都可以是工具。对他来说,我能够照顾了自己,同时还有余力照顾你们的时候,我会是一个好大哥,一个好家长。等到我没有余力了,警察盯上我,咬着我不放的时候怎么办?其实都像咖啡粉一样,干嚼着咽下去就完了。
高启强首先爱自己,有余力再去爱别人,他是这样的人。但是他呈现出来的状态是“我对你很好,我对他很好”,这也符合黑恶势力头目的伪装性。高启强这样的人可能西装革履,道貌岸然,说出很多高尚的话来,他讲的都是艰辛史,“我白手起家,一路走来,多么不容易”。实际上他省略掉的是如何寻找保护伞,如何勾结权贵,陷害忠良,这些他不会讲。
03 高启强本身不是善良的人
高启强黑化既有个人的因素,又有环境的因素,但环境是助力,更多在于他个人,他希望过上和从前不同的人生。“启”字辈的启强、启盛,希望自己这代能过上和父辈、祖辈不一样的生活,开启新的篇章,高启强有这样的欲望。但他会把亲情作为借口,他会给安欣讲故事,告诉他,我之前过得有多惨。其实潜台词是说,“我是被逼上这条路的,因为我们家很穷,我妹妹吃猪脚,我弟弟吃面,我只能喝汤”。
但这一切的源头是他自己的不甘心,他不是真的圣人——愿意为弟弟、妹妹付出这些,他不甘心,所以他会觉得自己很委屈。“我受了一辈子苦,没有上学,没有谈恋爱,撑着一个鱼档,供弟弟妹妹,我的人生呢?谁照顾我?现在两个大学生供出来了,谁考虑过我?”
到了天台那场戏之前,高启强为了弟弟碰到一个说不清、道不明,可能会被定义为杀人凶手的案子。“这个时候谁有考虑过我,我明明是为你付出的,但是十年的牢我来坐。”高启强是不甘心的。所以是这种不甘心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黑化,但是他会用家庭做借口,会说“小盛你把妹妹小兰叫回来了,我不能当着小兰说我要去自首。”这些只是他的借口和表象,他内心就是不想让自己失去一切。他像一个溺水的人,也许是别人把他扔进水里的,但他一定会挣扎着爬上来,一定要活下去。
他自己本身不甘心,而且他不善良,他对家庭、对亲情,对于安欣伸出手的援助,他是挡开的。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挡开,我相信大多数人会做正确的选择。
04 在影视行业,编剧肯定不算掌握话语权的人
每一个创作者都有自己的方式方法。我创作的绝大多数人物是之前放在脑子里“养”出来的。比如高启强这个角色,我大概花了三年时间构思,我最开始构思了一个民国黑帮的故事。在构思故事的时候,我的脑子像一个“温室”,被分成一格一格的,每个格子里放一个我有兴趣的人物,这种角色形象会像植物一样慢慢“生长”,可以放在那里不管他,他自己会长,我每天生活,起床、吃饭、观察世界,不断往合适的人物身上贴新的想法,剥去一些原来幼稚的设计,慢慢让他长得更适合某一个故事。徐纪周导演找到我合作的时候,说要写一个黑白对抗的故事。经过三年的雕琢,我发现这个民国的黑帮老大好像可以拿出来,给他撕掉了民国标签,换上了现代的衣服,成了现在的高启强,性格、状态都是没有变化的。
在影视行业,编剧肯定不算掌握话语权的人,或是具有强势地位的人。但更多的问题不在于你所在的是哪个职业,而是目前整体的行业环境存在失序,不能把每个人利益都保障得特别好,也许今天受损的是编剧,明天受损的可能是投资公司,行业本身还需要发展和进化,编剧处于行业上游,我们要先拿出剧本来。没有好的剧本,肯定无法争取到演员老师,因为演员老师都是要先看剧本的。《狂飙》这部戏能有这么多演技派,是因为角色还好,还立得住,让演员老师感觉有抓手,就能够争取到比较多的演员愿意来,剧组就有了更多挑选的余地,所以能给大家凑一个演技派的盛宴。但是,编剧处于上游的位置必然也产生一些行业独有的问题。例如,可能本已经出来了,但是后续得不到保障。影视行业是一个庞大的产业链,某个环节碎掉,会导致这个剧本的工作全部烟消云散,这很可惜。要改变的话,还是希望整个行业更健康,每一方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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